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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.王道权初现(下)

19.王道权初现(下) (第1/2页)

◐王道权法事上,假意开仓赈灾,熊淍在台下几乎咬碎钢牙。
  
  ◐他逃回马厩,却收到一块染血的破布,上面是歪扭的“寒月”二字,还有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。
  
  ◐当铁链拖地的声音自王府深处传来时,熊淍的血液一下子冻结:那是岚拖着镣铐的声音!
  
  ◐声音忽远忽近,像钝刀刮着骨头……她是否就在那传说中的水牢里挣扎?
  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  
  惨白的光,终于艰难地刺穿了那铅灰色、沉甸甸的云层,它仿佛耗尽了力气,虚弱地洒落在高台之上。
  
  王道权那身亲王袍服,在这样吝啬的光线下,竟也反射出冰冷而坚硬的光泽,像覆了一层薄薄的霜。这光,将他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,映照得纤毫毕现,清晰得令人窒息,也……虚假得足以让熊淍胃里翻江倒海!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,膝盖早已麻木,只有胸膛里那团炽烈的恨火,在疯狂燃烧、冲撞,似乎将他的骨骼烧得“噼啪”作响!每一次法师拖长了调子的唱喏,每一次钟磬那冰冷、沉重的敲击,都如同无形的重锤,一下又一下,狠狠凿击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上!时间,从未如此漫长而粘稠,每一息的流逝,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刃上艰难地爬行,留下焦糊的痛楚!
  
  煎熬,似乎永无止境……
  
  终于,那老法师用尽全身气力,拖出了一声悠长而苍凉的尾音:“礼成!”
  
  两个字落下,那令人窒息、仿佛凝固了空气的沉重仪式感,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。
  
  高台之上,王道权缓缓站起身形,再次面向台下匍匐的众生,他脸上的悲悯之色非但没有褪去,反而更添了几分沉郁,甚至恰到好处地揉进了一缕如释重负后的疲惫。
  
  王道权清了清嗓子,那清朗醇厚、仿佛带着奇异安抚魔力的声音,再次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外院!
  
  “法事虽毕,孤心难安!”他目光沉痛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奴隶,语气真挚得令人动容,“传孤王令:即刻开启王府西仓!调拨新谷三千石!另取库银五千两!于城外速设粥棚十处!施药棚三处!务必要让每一个受苦受难的子民,都能喝上一口滚烫的粥,病者得医!此事由张长史亲自督办,若有丝毫克扣拖延,或令灾民再有冻饿之苦……”
  
  王道权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金铁交鸣,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威严:“定斩不饶!人头落地!”
  
  “王爷仁德!泽被苍生啊!”
  
  台下,早已准备好的王府官员、披甲执锐的护卫,乃至那些刚刚诵完经文的高功法师,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动作整齐划一地轰然跪倒!山呼海啸般的颂扬声浪,瞬间炸开,带着狂热的崇拜与刻骨的敬畏,席卷了整个外院的每一寸空间!
  
  “王爷仁德!泽被苍生……”
  
  连那些匍匐在地、形容枯槁的奴隶们,也在护卫们明晃晃刀鞘的威逼下,被迫张开了干裂的嘴唇。他们的声音微弱、嘶哑、参差不齐,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恐惧的颤抖,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呜咽,汇入那震耳欲聋的洪流,形成一种诡异而巨大的讽刺!
  
  熊淍的嘴唇机械地翕动着,发出无声的音节,冰冷的铁片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,那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,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,正用毒牙啃噬着他的心脏!他低垂着头,眼睑之下,目光却锐利如淬炼了万载寒冰的刀锋,无声地、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高台上,那个沐浴在虚假“仁德”光环下的身影!三千石新谷?五千两库银?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大手笔!好一个响彻云霄的仁德!这每一粒饱满的米粒,这每一锭沉重的银子,只怕都浸透了他熊家满门、赵家满门滚烫的鲜血!浸泡着像岚那样,数不清的无辜者流尽的眼泪和无边的绝望!
  
  王道权似乎极为受用这山崩海啸般的颂扬,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、混合着疲惫与欣慰的笑容,对着台下微微颔首。旋即,在众多身着锦绣官袍的官员和甲胄鲜明的护卫簇拥下,如同被众星捧起的明月,仪态万方地、缓缓步下高台。那玄青色的蟠龙袍服,在层层叠叠的雕花门廊阴影中一闪,便彻底消失不见,只留下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、令人作呕的檀香气息,以及那“仁德”二字的巨大回声,依旧在空旷的院子上空“嗡嗡”作响,如同无数只不散的阴魂……
  
  跪伏的人群在护卫们粗暴的呵斥和毫不留情的鞭影下,如同被惊散的蚁群,混乱地、踉跄地向后涌动……
  
  熊淍被这汹涌肮脏的人流裹挟着,身不由己地挤向那条通往马厩的、狭窄而污秽的甬道,尘土混合着汗臭和牲口粪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周围的奴隶们大多依旧麻木,眼神空洞,只有极少数几个,浑浊的眼珠深处,还残留着一丝对“开仓放粮”消息的、极其微弱的反应,那点光芒,微弱得如同狂风里挣扎的残烛,随时会彻底熄灭。
  
  “听……听见没?开……开仓了……”
  
 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熊淍耳边响起,嘶哑得如同破风箱。
  
  “粮……有粥喝了……”
  
  另一个声音附和着,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。
  
  “王……王爷……真是……菩萨转世……”
  
  一个年轻些的声音,有气无力地、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。
  
  这些细碎如蚊蚋的低语,断断续续地钻进熊淍的耳朵……
  
  每一个字,都像烧得通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!菩萨转世?这群被敲骨吸髓、践踏在烂泥最深处的人,竟然还在为那一点点带着血腥味的残羹冷炙、为那沾满了他们自己和亲人鲜血的所谓“施舍”,去感激那个将他们推入无间地狱的魔鬼!这巨大的、血淋淋的讽刺,比王道权脸上那张伪善的面具,更让熊淍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!
  
 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,用尽全身力气从那令人窒息的人流中挣脱出来,一头撞进了马厩那熟悉、污秽、却带着变态的安全感的角落。浓烈的、混杂着干草、马粪和腐烂饲料的气味瞬间将他包围,竟带来一丝诡异的慰藉。他背靠着冰冷粗糙、布满尘土的土墙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破旧风箱在拉动,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法事,而是一场耗尽生机的生死搏杀。高台上,王道权那张悲悯的脸,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不断放大、扭曲、变形,最终凝固成一张在血光中狞笑的鬼面!而那山呼海啸般的“仁德”颂扬声,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钎,反复刺穿他的耳膜,搅动着他的脑髓!
  
  “呃啊……”
  
 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间挤出,他猛地伸手入怀,再次掏出了那个被汗水浸透的油纸包!手指因用力而颤抖着打开。几块黑乎乎的药膏,那枚薄而锋利的铁片,还有那块边缘磨损、绣着诡异扭曲飞蛾的布片!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稍稍刺破了他脑中翻腾的血雾,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。那个女孩……那个同样在这座王府地狱里挣扎求生的故人……她现在究竟在哪里?她是以何等凶险的代价,才将这救命的药膏和这诡异的飞蛾送到自己手中?这扭曲的飞蛾,究竟在暗示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?是联络的暗号?还是某种可怕势力的标记?
  
 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,反复摩挲着布片上那僵硬翅膀的纹路。粗粝的丝线刮过指腹,试图从这冰冷僵硬的图案里,榨取出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。
  
  ……
  
  一阵极其轻微、如同枯叶被寒风卷过地面的“沙沙”声,毫无征兆地在马厩深处、那堆满发霉草料的地方响起!
  
  熊淍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!每一根神经都如拉满的弓弦!像一头在黑暗中骤然感知到致命威胁的猎豹,他整个身体无声无息地贴紧了墙壁最浓重的阴影!右手已本能地紧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铁片!锋利的边缘瞬间刺破掌心的皮肤,尖锐的刺痛感像一道冰流,瞬间贯通全身,驱散了所有混乱,只剩下绝对的清醒和令人窒息的警觉!
  
  不是王府护卫!那些人的脚步声,沉重、整齐,带着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,绝不会如此轻飘、如此……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、刻意压抑的惊惶!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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